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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10月。成都某大医院某科室的早会上,科主任挂出几张CT片子:大家来看看,说说自己的看法。
医生们纷纷上前仔细研究,得出的结论相同:肿瘤晚期,心包积液这么严重了啊,基本上没救了。
有个医生问:这是谁的片子?咱科室好像没有这样的病人。
科主任沉重地说:问得好,这是谁的片子?这是咱科室老马的片子!这就是咱们的护士,一直在正常上班,今天仍然在上班的护士!护士长,你这个兵怎么带的!昨天她觉得实在撑不住了,去超声科做了个检查,把超声科的都吓坏了!这么严重的病人,还在上班!一听是老马的片子,刚才还断言这个病人没救了的医生护士们沉默了,有的人开始捂着嘴痛哭。
老马其实并不老,只有40出头。叫她老马是因为她资格老,在医院已经工作20多年。20多年来,她辗转了几个科室,每个科室对她的评价都是任劳任怨,待病人好,待同事好,对工作认真负责。
此时,这张片子的主人老马,正在自己的病区照常工作,护士长开完早会看到她立马把她往家赶:都这样了你还来上班?快回去快回去!
老马憨憨一笑:昨天拍片才发现这个病,手里的工作还没交接啊,我总不能一甩手就不来了。
第二天,老马的病理检验结果出来,确诊为淋巴瘤晚期。
科主任看了报告沉默良久,问老马:你孩子多大了?
老马听懂了他的意思,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:上初中呢。
科主任点点头,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:我们一起来想办法,不管什么办法,一定要救你的命,总有办法的对吧,总有办法的。
头一天还在上班的老马,第二天就以危重病人的身份,住进了自己天天工作的医院。
面对她的病情,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只能从化疗开始。从肿瘤科到血液科,大大小小的专家们把脑袋扎到一起,想从一堆片子和生化数据中寻找一线生机,把老马拉回来。几个月的治疗下来,没有什么明显效果。老马的化疗反应也很严重,头发掉得只剩一撮,消化道出血,隔三岔五的吐血,脸色难看得就像陈年的旧报纸。有两次心源性休克,差点没抢救过来。
生命留给老马的时间不多了。有的专家建议移植,这是目前唯一有希望的办法。但随即被另一专家否了:老马现在的状态,恐怕撑不下来移植,而且移植的负反应也很难说,总的来说胜算不大。
就连老马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,她的主治医生带来好消息:你去武汉同济,那边在做CAR-T临床试验,咱们死马当活马医,两个方案一起做,赌一把!
可不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吗,老马不仅姓马,偏偏还是属马的。
生死关头就赌这一把!老马的父母当即决定,既然武汉有一线希望,那就去!
这里蜀哥给大家科普一下,淋巴瘤属于免疫系统疾病,CAR-T全称叫嵌合抗原受体T(CAR-T)细胞免疫治疗,是针对免疫系统疾病的一种新的治疗方法,当时还在试验阶段。据了解,老马就是首批试验成功的病人之一,2021年,CAR-T正式应用于临床之后,治疗费用高达120万元。
进了CART试验组,老马一家在武汉租了个小房子住下来。因为治病的费用还是个未知的天文数字,马爸爸在休息的时候会四处捡废纸箱,凑到一起后打包卖给废品站。邻居们听说了他们的情况后,都把自家的废纸箱默默地放到了他们租住的屋子门口。
老马的治疗方案是自体干细胞移植+cart。经历了一次次酷刑般的骨穿,一次次炼狱般的治疗,几个月后,老马终于完成治疗,在同一批病人中最后一个出移植仓。
她发了条朋友圈:终于又看到了人间的阳光,我回来了。
回到成都,老马像坐月子一样,在家里捂了一年才敢出门。即使这样,仍然是三天两头生病,外面有什么病毒,老马必定中招。别人是轻症,到了老马身上就成了差点要命的重症。
不管怎样,这条命,终归是捡回来了。就像一个奇迹,老马是蜀哥所知道的晚期淋巴瘤病人中,唯一一个活下来的。
去年的重阳节,老马终于出现在成都的街头。她不是出来逛街,也不是出来吃饭,她来到了蜀都公证处,全家人一起来的。
老马在公众号上看到了蜀哥的推文,蜀都公证处搞重阳节惠民活动,为70岁以上老人免费办理遗嘱,她带着爸妈来了。同时,她和丈夫也要立一份遗嘱,把自己的身后事都交代清楚。
在刚确诊淋巴瘤晚期的时候,老马第一个念头是,我要是走了,老公还年轻,他终归是要再婚的,但是孩子还小,爸妈又年老多病,他们怎么办?
有几次,她刚提到遗嘱两个字,就被父母怼回去:别胡说,你会没事的,这时候说遗嘱,不吉利!
为了不让父母伤心,老马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直到移植成功,医生宣布她真的捡回了一条命,老马才敢重新提遗嘱的事。她看过蜀哥的推文,知道立遗嘱还是到公证处来办最妥当。她还看过电视里的普法节目,有的人没有法律意识,或者是为了省钱,自己写遗嘱,写得不规范或者见证人找得不合适,遗嘱无效,等于没写。
父母对老马的想法没再反对,两位老人也打算立个遗嘱,把财产留给唯一的外孙女——老马的女儿。从忌讳到接受遗嘱,两位老人经历了一场身心俱疲的生死抗争。他们赢了,对老马来说,仿佛地狱归来。
但是,我们为什么非要等到面对生死的时候才想到立遗嘱?就不能在自己身心安泰、头脑清明的时候,不慌不忙、从容不迫地立一份遗嘱吗?